2018《天下第一针》与江湖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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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的社会，不论是说相声的、说评书的、唱大鼓的、变戏法的、练把式的，还是算卦相面的、游方行医卖药的、行乞要饭的、吃粮当兵的、行脚僧道、失地农民，乃至于为数不少的小商人、小官吏、小知识分子，等等，都属于同一个身份背景，那就是江湖。江湖包括的范围很广，士农工商、三教九流都可能归入这个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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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术语来说，江湖就是游民文化传统在中国社会的一种反映。所谓游民，指的是主流宗法社会中失掉容身之地的人。他们游离于政治法律秩序的约束与庇护之外，以出卖自己的体力和智慧维持生计，有强烈的秘密社会意识，在中国历史上发挥过很大的作用。
　　说相声的艺人走南闯北，对于江湖的各个方面有较深的了解。江湖人怎样说话，如何办事，有什么规矩，他们都一清二楚。江湖人有良心、有骨气、打抱不平、慷慨悲歌，他们看在眼里，编进一个个段子里去，用幽默的方式赞美之；江湖人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诈取钱财。伤损性命，欺凌弱小，为虎作伥，他们同样记在心里，当作嬉笑怒骂的对象，形成令人笑中带泪的包袱和谈资。
　　正因为如此，传统相声里面反映江湖百态的内容不胜枚举，尤其涉及江湖游医的节目，不光揭露了部分惯用的骗局骗术，还蕴涵着许多传统医学知识和伦理道德观念，值得现今人们参考研究。
　　刘宝瑞先生说的《天下第一针》（又名《怯扎针》）就是听众耳熟能详的一段笑话。
　　这段单口相声说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江湖游医领着自己的小徒弟四处游方，手里摇着串铃：“食积奶积大肚子癖积红白痢疾都治哇！扎针奉送，开方子不要钱！”碰巧有个老太太的小孙子起风，已然病至垂危。人家死马当活马治，把他给请去了。他到那儿先吹了一通大气，道是“弹打无名鸟，病治有缘人”，要了十块钱，结果一针下去把孩子给扎死了。老太太上县衙门击动堂鼓把他告了。
　　知县升堂问案。谁知庸医却谎称自己不是卖野药的，是教书的先生。读书人应该有吟诗作对的学问才是。为了验明此人身份，知县想出了几个对子上联令他答对，对得上来便放他走，对不上来就给孩子偿命。
　　知县说：“一匹天青缎。”知县头两天要做件马褂，买了一匹黑缎子，就以这个为题。
　　“哦，一匹天青缎，一匹天青缎……”老爷，我给您对：六味地黄丸。”
　　知县一听，好哇。对字对字，上下联字得对，着。一匹对六昧，天青对地黄，缎对丸，对得很工整，好。好可是好，他不是卖野药的，干嘛对药丸子呢？
　　“本县我这里还有一个上联儿。听着：升堂鼓左五右六。”
　　“我给您对：紧伤寒阴七阳八。”又对上啦！
　　“这儿还有。听着：新官到任，上打一把红罗伞。”
　　“我给您对：旧病复发，下用两副乌鸡丸。”
　　知县一听，怎么又一丸子药啊。不对、说他是教书的先生，怎么净对药丸子呢？老爷生气了，一拍惊堂木：“胡说！”
　　他误会了，还接着给对：“闹汗。”
　　知县更生气了：“放屁！”
　　“下寒。”
　　“快滚出去！”
　　“另请高明。”
　　“啊，另请高明？你还是卖野药的！”
　　“老爷您圣明。我不卖我吃嘛呀！”他全说出来啦。
　　知县有言在先，对上来就放他走。结果他对的全都是治病的方子，证实了他果真是个卖野药的江湖郎中。那么死罪已免活罪难饶，判铷他背着死孩子游街，把全县都游遍了再赶出县外。这个游医他不自己背着，让小徒弟背着。小徒弟跟着他受罪。游医被逐出县境后重操旧业、正好又遇下一桩生意。有个肉铺掌柜的患水臌，身体肿胀，请他给治。游医还是那套说辞，商量好了，价钱，从匣子里取出针来就要扎。小徒弟赶紧把他大腿抱住了：“师父你别扎呀！这个太胖，我可背不动！”
　　不用说，这段相声涉及了一些医学、药学知识。而清代医药学家赵学敏的《串雅》总结江湖游医的治病要诀云：“走医有三字诀：一日贱，药物不取贵也；二日验，以下咽即能去病也；三日便，山林僻邑仓卒即有。能守三字之要者，便是此中之杰出者矣。”他们的业务讲究“舣其速验，不计万全”。其医理重视实际经验而非臆想，往往无君臣佐使可寻，极少用补而以廉价方便为宗旨，多内外兼治，擅用针灸、火罐、膏药、单方、秘方，对奇病杂症治法娴熟多样，“操技最神，而奏效甚捷”。医术多得自师徒心口相授，高低参差不齐，又因他们中的大多数文化程度偏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长久以来被正统医家视为雕虫小技。
　　实事求是地讲，游医虽乞食江湖又多庸琐之辈，但他们仍然留下了许多值得发扬的经验义理。
　　回头再说《天下第一针》。这段相声里还提到了几样病症：食积、奶积、癖积、红白痢疾。头一个治死的孩子是起风。肉铺掌柜得的是水臌。
　　中医有九积之说：食积、酒积、气积、涎积、痰积、癖积、水积、血积、肉积。
　　《儒门事亲》云：“食积证见酸心腹满，宜用大黄牵牛之类，甚者礞石巴豆……癖积两胁刺痛，i棱广茂之类，甚者甘遂蝎梢……九积皆以气为主，各据所属之状而治之”
　　《杂病源流犀烛》亦云：“食积，食物不能消化，成积痞闷也，宜青礞石、鸡内会、枳实、巴豆、香附，方用保和丸、连萝丸、佐脾丸”
　　《傅青主男科》痢疾r门有红白痢疾：“此症感湿热而成，红白相见，如脓如血，争危争急并也。苟用凉药止血，热药攻邪，俱非善治之法’’他提卅的施治之法为：“方用当归、白芍、槟榔、枞壳、广木香、萝卜子、甘草、滑石，水煎服，一二剂收功。此疗妙在用归芍二两之多，则肝血_有余，不去克脾土，自然大肠有传送之功，加之枳壳、槟榔、萝卜子，俱逐秽去积之品，尤能于补中用攻。而滑石、甘草、木香，调达于迟速之间，不疾不缓，使瘀滞尽下也：”
　　刚生下来不久的幼童起风，手脚都抽到一块儿去了，大抵是脐风或叫四六风、这种病在当时的卫生条件下比较常见，大都在小儿初牛后短期内发作，是由于断脐不净、破伤风杆菌侵入导致的一类急性感染件疾病，可引起全身肌肉痉挛、组织局部坏死和心肌损害等，致死率相当高。随着医疗水平和生活环境的改善，新生儿起风的情况如今几乎绝迹了。
　　关于水臌，古代医书上的载也很足详细。《辨证录》云“人有水肿既久，遍身手足俱胀，面目亦浮，口不渴而皮毛出水，手按其肤如泥，此真水臌也”。《景岳全书》云“少年纵酒无节，多成水臌”。此症多南水湿停聚所致，也有写做水蛊的。《诸病源候论》云“此由水毒气结聚于内，令腹渐大，动摇有声，常欲饮水，皮肤黧黑，如似肿状，名水蛊也”，“腹胀满如蛤蟆”
　　相声里面那个游医的针是半根自行车条改的。他却说成是祖传的过梁针或八法神针。其实过梁针确有其名，也叫深刺奇穴，是数百年来流传民间的一种针灸疗法特点是针体粗、针身长、进针深。以此法施治狂症、癫症诸精神疾患有奇效。1957年《中医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有过较为系统的介绍。在此，笔者就不再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