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老师 发表于 2017-6-11 16:04:39

试析《赤壁赋》

《赤壁赋》是苏轼的代表作,景美情深,议论精辟,境界高远,是古今一大奇文。
所谓“知人论世”,人们在解读此文时总是会把它与写作背景联系起来。苏轼写就此文时,正是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因“乌台诗案”被捕入狱,差一点遭受杀身之祸,后虽被好友搭救幸免于难,但自此仕途不顺;此番到达黄州,名为团练副使,实为充军。苏轼的遭遇与在他之前之后的许多文人才子境况类似,于是有人将文章理解为作者政坛失意后归隐山间,借山水美景来排遣心中的郁闷。这种理解,有其合理的地方;但细细分析起来,却未免太过简单。
《赤壁赋》第三段涉及到两类人物:曹操与渔夫樵夫。文中是这样描述曹操的:“‘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这是关于曹操智慧才华的归纳;“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这是关于曹操武功成就的概述。应该说,从个人成就来看,无论是在文学还是在政坛,曹操足以成为后世士大夫们的榜样典范,也理应是苏轼所羡艳的对象,但苏轼却仅一句“而今安在哉”发出了深沉的感慨。在苏轼看来,曹操所取得的所有成就终敌不过有如眼前浩浩流水的时间的冲逝,终为虚无。既然成就归于虚无,那么作为儒家知识分子代表的苏轼毕生所追求的“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大厦也就同样坍塌了,人生的空寂之感油然而生。(我们要注意的是,作者的这种感觉是在其遭遇现实挫折后所得)
“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既然失意于官场,那么不如忘情于江湖。于是有了渔夫和樵夫,有了“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的逍遥自在。这种山水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在一般的士人看来应该是心满意足了,但苏轼仍有他的哀愁。他在文中说“哀吾生之须臾”,“托遗响于悲风”。苏轼为何哀愁?文章有现成答案,“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所以产生这种情感,还是基于其人生理想的幻灭而带来的空虚之感。既然费尽心力所创立出的成就都不能让人生充实起来,那么无所事事、偃仰啸歌的日子又怎么能让苏轼真正快乐起来呢?
苏轼一生并未退隐,但他通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那种“退隐”心绪,已不只是对政治的退避,而是一种对社会的退避;它不是对政治杀戮的恐惧哀伤,而是对整个人生、世上的纷纷扰扰究竟有何目的和意义这个根本问题的怀疑、厌倦,这是一种人生空漠、无所寄托之感,“居庙堂之高”固不能忘忧,“处江湖之远”亦不能解愁。苏轼的烦恼,即使放在现在,也必将是很多有智慧的人不能解决的。但苏轼毕竟是苏轼,最终他摆脱了烦恼,“喜而笑”。这其中固然有他豁达的性格使然,而道家飘逸出尘的学说也帮助他从对宇宙人生思考的烦恼中摆脱出来。
苏轼一生博览群书,儒、释、道三家学说都有所涉及,各家思想对他几乎都有吸引力。当儒家志向遭遇挫折后,佛老思想却能适时帮助他拥有超旷达观的襟怀,走出人生的困境。且看文中表述,“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苏轼宽慰自己,只有拥有齐生死、等是非的眼光,才能进入“无功”、“无己”、“无名”的境界。短短的一篇《赤壁赋》,有着以儒家精神积极入世的心态,以及遭遇挫折后的苦闷,更有以老庄道家学说潇洒出世、自我解脱的心境,博大精深,境界高远,让人读之手不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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