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瓜花就酒也暖肠
花儿能吃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没多少人吃过倭瓜花。倭瓜花可食是有来历的。据说,清朝皇室敦敏和敦诚兄弟就与《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一起吃过。当时正值春天,敦敏兄弟拜访曹雪芹,但酒在侧,却无菜。曹雪芹抬眼一望,园中瓜花茂盛,于是采瓜花就酒,友人相谈,不亦乐乎。http://
我小时候,家里也吃瓜花。那时爸爸下了班会带着我到小菜园转悠找食材。青黄不接的时候,茄子、豆角刚刚开花,土豆还不见踪迹,只有倭瓜架上瓜花盛开,一片金黄。我看到爸爸摘瓜花便问:“爸爸,为什么把花摘掉?妈妈会生气吗?”爸爸边摘花边笑着说:“你妈妈不会生气,这些都是‘谎花’,结不出倭瓜的。”他指给我看,花的“屁股”后面果然空空如也,没有指甲肚一样溜圆的小倭瓜。
妈妈看到我们父女两人的“战果”,很惊喜地问:“这些花可以吃吗?”爸爸笑笑说:“就是用来吃的。”那天晚上,主菜炖萝卜块被爸爸做的瓜花酱抢走了风头。“大师傅”慢慢品着烧酒,眯起眼睛看着我们吃得不亦乐乎,自己却很少抬筷子。后来,生活逐渐好起来,可供选择的食材不断丰富,瓜花炸酱就很少出现在餐桌上了。我的先生一直对这道菜品感到好奇。于是,我决定做一次,让他尝尝。
刚好有位朋友在乡间有个小院儿。于是,我们驱车十几公里,采到了倭瓜花。瓜花酱的制作方法十分简单: 锅中放油,炒香葱花,放豆酱翻炒,再把洗净的瓜花倒在锅里。花见软,香味出,便可起锅。用新鲜葱叶蘸瓜花酱,先生吃得赞不绝口。
美食总是让人吃了上顿想下顿。但可惜,菜市场没有瓜花可买。有一天,先生对我说,他去乡下办事时,看见一村屯路边墙垛上有好多瓜花。他问我:“去采点算不算偷?”我说:“这事儿很难界定。孔乙己说读书人偷书不算偷,那作为‘吃货’,采点‘谎花’似乎也不能算盗窃。”在这种思路的鼓舞下,我们前去“盗花”。果然,村里一户人家的墙头,有好多不会结果的“谎花”。但伸手摘别人家的东西,到底胆怯,于是我上前敲了敲那黑铁门――或是给钱或是求情,总要有个交代。敲了半天没人应,我们就开始采。正摘得兴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瓜花好吃,炸点酱,比肉香。”我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墙里一位白发老太太正笑着看我们,边说边递过来一把瓜花。我急忙磕磕巴巴地解释“大娘,我们摘的都是‘谎花’,我们敲门来着……”“没事,没事儿,摘吧。乡下这东西有的是,不吃落地也糟蹋了。”大娘说着又递过一把。那一刻,我想起了慈爱的奶奶,几乎哭出来。
摘了瓜花回家,先生邀请一位好友吃饭。这个朋友是先生的发小,最近生意失利,蛰伏在家。瓜花酱上桌时,朋友问:“什么东西这么香?”“瓜花酱,我媳妇的保留菜品,秘不外传啊。”两个人哈哈笑著坐了下来。我在一旁剥着花生,看两个男人吃着清脆的小菜,喷香的瓜花酱,喝着老酒,说着儿时的旧事,谈笑风生。我本以为先生会安慰几句,谁知他一句没提朋友的事业。临别已是黄昏,朋友拍拍先生的肩,说:“谢谢了!”他又回头冲我抱拳。我看见他酡红在颊,神色飞扬,没了来时的颓落,心里暗暗称奇。
也许,对于闯荡江湖见过世面的人而言,也只有这香而不华的瓜花酱才能担得起暖肠暖心的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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