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0830 发表于 2018-7-16 19:31:49

2018王梦湖:画笔如锋墨如虹(上)

  70多岁的艺术家创作起来,他的朝气把他的年龄削去了20岁,无疑,王梦湖是用生命质地在画,也画出了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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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所未有的长卷,当长200米的《长江万里图》被盖上最后一枚印章,历经大半年的这项美术创作活动宣告结束。此时正值2017年国庆前夕,所有参与创作的画家都松了口气,王梦湖也是其中之一,他是绘制长卷里的古典与现代建筑物体的主创,正因为如此,当他还在绘制这幅《长江万里图》的时候,一项新的创作任务非他莫属――这就是中央军委八一大楼托付给他的大画《古田会议》。
  这幅大画的内涵是古田会议,表意属古建。于是他在两个创作场地相向而行,阵脚不但纹丝不乱,内心反倒激情四溢。70多岁的艺术家创作起来,他的朝气把他的年龄削去了20岁,无疑,他是用生命质地在画,也画出了他的人生。
  《古田会议》创作完毕已是深秋,他这才有了能坐下来和我交谈的机会。坎坎而谈中,他直率的性格把艺术家的气质悉数融纳于脸,不时冒出风趣幽默的句子,成了他艺术天赋的自然流露。他的形象及风度很像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因此在二十年前他便有“小泽”的雅号,而我更想知道的是,他是怎样指挥着他的人生交响走过来的?
  小时候杨沫阿姨没少抱他
  2004年春季的一天,北京郊区某宾馆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他们不是来度假,而是集结在这里共同创作一幅美术长卷,时间大概需要几个月。他们都是中国美术界的“大咖”,都有谁呢?有程振国、李春海、傅家宝、陈克永、于永茂、郑山麓、段铁等,还有一人,两天以后才能到,谁呢?王梦湖。
  但准时就位的画家们谁也没有以等王梦湖为由先休息两天,而是共同走出了这幅长卷的第一步:“打炭稿”。此时的王梦湖没在北京,他正在外地刚完成一件作品。此时他不想调整自己了,立刻飞往北京。
  他在半个月之前接到北京市文联和北京市美协联合下发的通知,为纪念北京和平解放55周年,北京市要创作一幅《新北京盛景图》。接到这个任务时他一阵激动,北京当年的解放,一直联动他的敏感神经,因为这里面就有他父亲的荣誉。
  他清楚的记得,北京解放的前一天,父亲拉着他的手,来到城外,他那时还不知道父亲拽着他要干什么,他当时看到了所有的战壕里布满了荷枪实弹的解放军,一场大仗犹如箭在弦上。可第二天当他一觉醒来时,发现大人们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父亲告诉他,“北平解放了!”他那时还不理解什么是解放,只知道可以由着性子玩儿了。很快梦湖随父母搬进了北京景山附近的一个宽敞的四合院。
  王梦湖1942年出生在河北丰润。这里的书画文化根基很深,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梦湖的家族,以至梦湖从小就爱看舅舅叔叔们写春联画门神,稍微大点他也拿起了画笔,画玉米高粱,也画人,他从身边的长辈画起,不管画得像不像。但他画来画去,就是不容易画到爸爸,他当然不知道,那时他的父亲是“地工(我党地下工作者)”,抗战初期入的党,一直在刘仁(解放后任北京市委副书记、副市长)同志的领导下工作,到底干什么呢?多少年后梦湖才知道,原来,父亲干的是为共产党的军队筹措军需物资的大事。这个地下组织里还有一个成员,是后来成为作家的杨沫,她写的《青春之歌》成为划时代的光辉经典。梦湖记得杨沫阿姨没少抱过他,只要她跟父亲谈事,总是把几岁的梦湖抱在她的腿上,不时还看他画的画,一次当梦湖递上自己刚画的小房子时,杨沫阿姨夸赞他画得好,还说:“以后你还要画大高楼啊!”
  梦湖对我说:“抗战时父亲跟日本人周旋,抗战胜利后,又跟国民党周旋,总之,父亲每天都是在随时准备牺牲个人的残酷现实里工作,一次次的完成了党组织交给他的各项任务的。”
  新中国成立后,梦湖的父亲在北京工作没多久,就被派往了西北军区,他们是北京第一批支援三线的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临行前,朱德、万里接见了父亲一行。而此时,梦湖正在北京上小学,他的学校是礼士路小学。
  梦湖的思绪从往事转到现实创作。按照老习惯,他是这幅《新北京盛景图》里建筑物的主创主笔,以前但凡合作??作,只要画里有古典建筑的色彩斑斓和金灿琉璃,同伴们都习惯把这些内容让位于他,而每次他都把这些古典建筑画得惟妙惟肖,生动有趣,比如香山琉璃塔、昆明湖十七孔桥、佛香阁、北海白塔、紫禁城的红墙绿瓦等,真应验了当年杨沫阿姨说给他的那句话,要去画那些大房子。但这次有所不同的是,除了古典建筑,更多的是当代的新建筑,否则就不是新北京盛景图了。这就意味着,以往成就他风格底色的传统木质结构的古建筑要退居其次,移向了跟西方石头建筑毫无二致的钢筋水泥建筑。可以这样说,梦湖要在这幅长卷里正式收获他情感上的凤凰涅??,去讲述一个当代版的城市故事。这样,他将运用自己的新创技法,把传统笔墨移植到有大时代特征的水墨气象里。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有美术评论家后来称赞他:“勇敢地扔掉了已被社会承认的自家面目,完全代之以新式的笔线和墨韵(贾德江语)。”即便如此,那种用人性的体贴来拿捏笔墨建筑的性情他是不会扔的:“把无生气的东西看成是有生气的东西,看作我们的侪辈(朱光潜语)”,在梦湖眼里北京的建筑有性格,有情感,有生命,它们的生命和人的活动联动互补,所以,梦湖要以中国画的书法画出每个建筑的骨干,以中国画的诗境画出它们的魂灵,他还要把前贤先哲、把革命烈勇、把所有为北京的解放做出贡献和牺牲的仁人志士的感情融进画里,把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融进画里。他要把这两种感情化为朝霞,让这幅长卷有生生不息的灿烂金色。梦湖人还没到创作场地,可心里已经开始规划开了。
  梦湖终于来到宾馆。可当他看到同伴们已经完成的炭稿,不禁收起笑容。原来,炭稿里面留给建筑物的规模空间远远不够,如果这样来画,肯定缺失了“散点透视”的统一性。“散点透视”是针对西方油画“焦点透视”而言的,一般来说,越是长卷,越需要用这种手段来处理,以达到画里的每个步骤都相对成章。
  这也不能怪别人,谁让梦湖来晚了呢?可当梦湖陈述了自己的意见后,大家二话没说。重新画这幅炭稿,炭稿本来就是创作的第一步,重来一遍也很平常,说明大家在艺术质量上的精益求精。最后的定稿长度又增加不少,达到长55米,宽2米。对于画家每个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重部头的大戏。我没见过这幅画的真容,不过,就在当年,在他们画完《北京盛景图》后,这支班子又移师海淀,创作了一幅《海淀胜景图》。这幅画我有它的影像册页。在写这篇文章时,又把它打开,果然与平时看不一样,影像也能解饥渴,虽是册页,却有意外的惊喜,从视觉上来说,每抻开一页,犹如在画里行走几步,虽是不一样的内容,却是步步的精彩。梦湖他们不仅把海淀的“历史与人文、社会与城市、自然与园林、古典与时尚”都释然于画卷,就连其它的元素,比如文化旅游、科技教育等也没放过,长卷统一和谐在一个个局部的张力之中,欣赏它就像欣赏一首交响乐中的变奏曲,里面的高音,是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低音,则是古典建筑的红墙绿瓦。还有,梦湖把一缕缕暖色调的明黄斜射在画里,就像音乐会上的追光,让画里的山脉、建筑都明亮起来,这些光泽让整幅画有了性灵。这就是梦湖所要的“散点透视”的艺术效果。长卷画的很成功。“梦湖从根本上解决了从虚拟山水向现代山水转换的重大课题。(贾德江)”     “不想艺术只被少数人所吸引,那一缕生活中的明黄色泽,让城市水墨画出现在新时代,懂画的,不懂画的,所有人看了都喜欢。”梦湖这样说着,这是他的心里话,是他的真情流露,而不是偶然兴起的一番感慨。
  梦开始的地方
  梦湖对美术的痴情,是在少年宫开始有的。上个世纪50年代的北京市少年宫,谁能考进去,谁就能拥有值得一生炫耀的光环。本来这样的基数极少,六十多年过去了,除梦湖之外还有别人吗?有。关乃平,他目前是日本东洋美术学校中国画的教授,并兼着中央美院、中国美院的客座教授,在国际上有一定名气。就是这样一位在国际间有影响的画家,当年鼓动他到少年宫学画的却是王梦湖。
  北京市少年宫当年在景山公园内,号称全市第一。里面的成员都是来自北京市的学习尖子,个个都有独挡一面的少年功夫。王梦湖就是其中之一。而他那时上的中学是北京四中,是让当时北京的男孩子惊叹的尖子中学,在北京当时能跟它比肩的可能只有101中学了。王梦湖就是这所男校――北京四中的学生,可见他的少年天分之高。除了综合学科,他的另外一项学科更是技压群芳,这就是美术,他把画画全校第一的本领,从礼士路小学带到面向全区小学生参加的西城区少年之家;后又从北京四中带到面向全市中学生的北京市少年宫,在这里他当了四年的西画组的组长。不仅如此,国画组的组长如果不在,老师一定会让梦湖代理,这说明梦湖西画、国画俱佳,素描、色彩是他在小学打下的功底。他现在还记得,当年少年宫的老师带着他们在街头巷尾画了不少有“大跃进”内容的壁画,是实打实地在墙壁上用油彩画的,画完了别人一瞧,谁都不相信这些画是出自孩子之手。
  对一般人来说,少年的经历往往忽略不计,但对于梦湖来说却是绕不开的人生成长。他最初学西画,古典建筑是他的“模特”,画景山,画北海、故宫、圆明园等,后来学国画,他又把西画的建筑画法移植到了写意里,古建、老宅、民居满堂精彩。
  他不停地寻求精彩。有一次,他单独从少年宫前往香山写生,那是他常去的地方。那天到了香山已接近傍晚,他朝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那时的香山还很荒凉,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刺激,他像一个长大了的艺术家,喜欢在一个能让他得到意外惊喜的地方捕获灵感。不知不觉,天色擦黑了,只有淡淡的残阳与他做伴。当他走到一块如一间房子大的山石面前时,他站住了,只见石头顶上开着一团非常美丽的花,?t橙相间,花的边缘,还闪烁着一层光环,光环没有边界,由浓到浅,和太阳的那点余晖衔接一起。他很奇怪,这花为什么长在了石头上啊?他想再进一步接近它,低头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可就在低头之际,忽然看见长满苔藓的湿漉漉的地上爬着许多蜈蚣,他诚惶诚恐地停下脚步,吓得退了回来。三思一会儿,他终于停止了这种冒险行动回到家里。可他还是不甘心,一整夜,都在梦里和那朵发光的花周旋。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去了香山,还是那个方向,还是那个如一个房子大小的石头,可石头顶上哪里还看得见那团花的影子啊?他又等了很长时间,直到阳光强烈,那块灰色的石头变成刺眼的一团白茫茫的光为止。他回到家里,趁着脑子里的印象未褪,摊开画纸,备好笔墨,迅速描绘起昨天见到的这团花,可花倒是画出来了,关键是周围的光环,怎么画都不是昨天看到的景象,他一连画了几次,越画越没有昨天的感觉,越画越觉笔下乏味至极,他索性把笔扔到一边,心想,把它当成一场梦好了。可没过几天他又鬼使神差地把它重新捡起,魂牵梦萦再次在这个墨光里缠绵。从此,墨光之源,成了他的梦之开始。只不过,他变更态度,要把梦里的存在,当成创新的由来。刚开始时,有人说他脱离现实,也有人说那天看到的不过是光学作用下的幻觉罢了。但无论别人怎样说,梦湖还是坚持自己的目标,宁愿做一个追求现代墨光的追梦人,也不做只会对过去顶礼膜拜的背影。他在少年宫图书馆里为自己求证,心思一度回到中国画理论形成的初期。比如,魏晋南北朝绘画理论体系中的传神论、以庄子哲学为基础的魏晋玄学、西汉时期的《淮南子》中的“神主形从”,顾恺之的“以形写神”、“迁想妙得”,以至后来谢赫的《画品》中的“气韵生动”等等。这些他都眷顾到了,但古人的笔法只是古代哲学思潮里的符号,虽然有帮助,但还是解决不了光泽的现代感。
  灵感,灵感,如果能再有一次“香山光幻”多好。
  机缘来了。一天,少年宫的老师吴承露先生向梦湖介绍了一位大画家,名字叫关广志。这个同学可带梦湖去关广志先生府上拜访。关广志何许人?他是我国著名画家和美术教育家,这个梦湖早就听说过,又听说关先生还是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最早的中国留学生。回国后,先后在燕京大学、北京国立艺专、辅仁大学、清华大学任教,这些事令梦湖很兴奋。当梦湖在吴承露的带领下来关广志的家里时,梦湖一下子就被关广志先生的水彩画吸引住了,几乎在几分钟内就冲刷掉了他原以为水彩画就是儿童画的观念,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关先生的水彩画内容和他一个取向,用水彩画古建、老房、拱桥、田野。水彩画不用勾线,单用颜色的深浅浓淡就能表达层次质感,更让梦湖意外的是,他看到了一种不透明的水彩效果,上面浮动着一层光感,他立刻联想到“香山光幻”,顿觉获益良多。
  巧合的是关广志之子关乃平和梦湖同在四中上学,这个发现不是关广志说的,而是在一次校办画展里。那天,梦湖在学校的展览中看到一幅署名关乃平的展品,画的还不错,不过还差些火候,梦湖想让他进入少年宫。一天,梦湖找到他们的美术老师,开门见山,他要老师把关乃平留在少年宫美术组。老师听了似乎很生气,他埋怨梦湖的越位:“这不可能”。老师说得很干脆。梦湖也毫不退却,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老师对他说:“你已经在美术组里安排两个同学了,老师都没有这么过分啊?”这次没谈拢,梦湖准备再找他。
  经过梦湖的再三推荐,老师终于同意关乃平到少年宫美术组学习。关乃平在少年宫学画很刻苦,并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中央美院附中。从梦湖对关乃平的呵护中,我能看到梦湖从小就有的胸怀,它决定了艺术家的品质,这个例子正是梦湖人生的侧面写照。
  关广志先生1958年病逝,王梦湖有幸和关先生生前见过一面,他给梦湖留下的深刻印象就是热爱生活,热爱生活中的艺术,这一理念让梦湖记了60年时间,直到这次和我的交谈中,梦湖谈起关先生时面色沉重,可见他性情中的宅心仁厚,这正是美术家所具的情怀。在梦湖心里,像关广志这样的画家、美术教育家还有很多,梦湖想多和他们结识,多少年后,他拜白雪石为师,加入“湖社画会”,就是在这个心愿的推动下走的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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